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，糟糕的作息带来的睡眠聊胜于无，连带着梦境一并黏腻非常。 绿皮火车，没什么特别，笼了一层泛黄电影的滤镜，好一派上个世纪的氛围。铁轨在我愣神的须臾间仍旧向前驶去，发出咔咔的响声，勉强充做这荒唐场景的背景音。 空气有些闷热，气压十分低，偏又有嗖嗖的风刮来，只让人更加烦躁。浑身热气，我头脑昏沉，在陌生环境里反而放松了身体，放眼望去发现全是火车上还有的东西，居然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，就这么心安理得坐了下去。 对面就是窗，景物慢腾腾游了过去，我从善如流，视线也随着它游移起来，最终落在一个被薄纱笼住的身影上。 我在这一铺，他在那一铺。 两张铺子连在一起，中间仅仅相隔一层薄纱，粉红的色调显得他侧脸轮廓愈发柔和。 我们都在上铺。 再一扭头，面前有一台古老的电视机，经年失修，开关不知怎么打开了，一屏幕的雪花。沙沙声和卡拉声混杂在一起，简直有些荒唐。 他在安静地看书。那神情正经极了，好似即便顷刻间天崩地裂也不为所动，更何况只是一个坐在他面前的我，丝毫动不了他分毫。这滋味绝对是不好受的，我爱上的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，而非面前这座仿佛永世不化的冰雕。 我趴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看他。很显然趴着偷窥远比坐着偷看来得谨慎，我甚至来得及赞叹自己的神机妙算，但贪婪的欲望早已经在此刻之前就吞没了我。 那层薄纱并不妨碍视野，唯一作用可能还是正向的，要把那人变得更加远在天边，要我触之不及又近在眼前。可潘多拉的魔盒总是这样，你不打开谁知道里面会是怎样，于是我效仿偷尝禁果的亚当，屏住呼吸掩耳盗铃，剥开了那层薄纱。 这俨然仿佛一场自我的搏杀。 他在我天人交战的心理活动中动了，似乎被我心中咆哮的声音惊动，下一瞬探过半个身子，骤然抓住我的手腕。那眼神几乎是凛冽的，将潮热的空气撕开一道裂缝，而我被禁果的汁水呛了一口。 “你想做什么呢？” 问得好，我想做什么呢？ 或许这么多年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，有关是否爱过、是否配被爱的答案。这个疑问从情窦初开一直萦绕到临死前还不舍得放开，于是我才在这里试图找到那只薛定谔的猫。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？那为什么要抓住我呢？ 他却越抓越紧越抓越下，几乎与我十指相扣。 这姿势就太暧昧了，让我连多想都坦然。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朝他靠近，四肢并行，没来得及用力就被手腕上那只手拽了一把。我倒抽口凉气，径直与他同样低下的视线相撞。 梦在此刻戛然而止。 我在节俭的空调和满背的湿汗中醒来，想不起他模样，更想不出答案。梦原都是反的，果然如此。 我茫然地睁开眼，又重新睡过去。 没再梦见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