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小石站在破旧的公交站台边，寒风像一把钝刀割着他的脸。他的脸麻木了，手揣在口袋里，手指触碰到一张旧车票。他看了看车票，票面已经模糊不清，只有依稀的字迹还透露着它的来处。他没想起来这是哪一天的车票，也没想着去想。 生活已经把他磨成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，没人会在意他。他自己也不在意。反正从前的事情，想不起来的就都忘了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这时，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：“王小石！”声音像一道从时间深处传来的回声，带着一丝不真实的震动。 王小石转过身，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。那是张小梅。他愣了一下，眼神像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金属。他记得她。他甚至还记得她的笑容，记得她穿过的那件浅蓝色毛衣，以及某个夏天她曾经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的模样。但他没有开口，装作不记得的样子。 “是我啊，小梅！”她走近了，脸上带着一种期待。 “哦。”他点点头，冷冷地回应。 小梅怔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。“你……你不记得了吗？那天我们在河边的事情，你不是答应了我一件事吗？”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焦急。 王小石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，泥土湿润，仿佛刚下过雨。他沉默了一会儿，抬起头，轻轻地吐出一句：“我都忘记了，你怎么还在想？” 这句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她的胸口。她的眼神从炽热变成了冰冷，再从冰冷化作一种复杂的绝望。小梅低声重复：“你忘了？” 王小石点点头，没有多余的表情。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，忘了就是忘了，人生中本就没什么能真正记住。他不明白她为何还要执着于过去，像是一个在干涸河床上捡拾碎石的人。 “可我没有忘。”她的声音变得坚定，像是要抗拒他的冷漠。她的眼里闪着泪光，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，“那天你说的每一句话，我都记得。我记得你许诺的事，我记得你当时的表情，我记得……” “够了！”王小石打断了她，他的声音比她更冷。“记得又有什么用？时间过去了，这世界变了，我也变了，你也该变了。记得的东西不过是些虚无的影子，不能吃，不能喝，不能用来活下去。” 她愣住了，像是一根被拉满的弦突然断掉。然后，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，突然笑了，带着一种奇怪的解脱感。 “是啊，不能吃，不能喝，也不能用来活下去。”她喃喃地重复，转身就走。她走得决绝，像是将什么东西扔进了深不见底的井里。 王小石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中，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空虚。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旧车票，目光变得恍惚。脑海中有一片记忆的碎片隐隐浮现，像是要冲破厚重的尘埃。那天的阳光，那天的河水，那天的她。他说过什么？答应了什么？他努力去想，却越想越模糊，像是在追逐一只被风吹走的气球。 最终，他叹了口气，把车票揉成一团，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。再一次，他选择不去想，选择让那些困住她的记忆化作他脚下的尘土。 天开始下起了小雨，公交车缓缓驶来。他踏上车，找了个角落坐下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。雨点拍打着玻璃，像是在低声诉说什么。他听不懂，也不想听。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，车水马龙仿佛与他的沉默毫无关联。他闭上眼睛，头靠在玻璃上，陷入了一个梦一般的空白。他想，也许这一生就是这样，记得与忘记不过是两扇随意关上的门，谁先转身，谁就输得彻底。 而他已经习惯了输，习惯了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