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日沉默寡言的汉子今夜难得喝上了头，在袍泽们一声声真情道喜中喝到数不清杯数，木讷的脸上爬起了火烧云。 儿子中举的家书就是他收到过最好的捷报。 大将军听到了这个消息，特地提了一串葡萄和几坛私藏的美酒前来他们所在的军营，让此营的兄弟们也跟着沾了光。 不对，是沾了儿子的光。 这句是他今晚说过最多的话。 有一位读过几页圣贤书的袍泽告诉他，在外人面前，自家儿子可以用“犬子”相称。 什么犬子？自家儿子分明是天底下最无畏的猛虎！ 比起让几个老弟兄都大醉伶仃的几坛美酒，他对那个叫葡萄的玩意更为好奇。据说那是蛮夷那边的稀奇玩意儿，要不是儿子中举，他们这种粗人一辈子都尝不到。 他趁着大将军不注意，偷偷捏起一颗放在内衣的口袋中。 这场“庆功宴”没有开到很晚，为了防止那帮野人在夜中偷袭。大将军在拍了拍他的肩膀后，洒然离去。 他睡了一场这辈子最安稳的觉。 安稳到周遭袍泽都穿好了衣物，他才猛然惊醒。 敌袭还是来了。 好男儿何惧手中无吴钩？ 他手起刀落，用那把老伙计杀了整整三个蛮夷野人。三个，已经足够他和同营袍泽炫耀的了。但是今天是个好日子，他想多杀一点。 又一次鲜血四溅，扬起的黄沙遮住了他的视线。 不好！ 他感到有东西在他甲胄下爆开，是那颗葡萄！ 他彻底红了眼，转身就要挥刀。 只是那个狗贼手中那把名为吴钩的刀比他快。 四个......儿子会为他感到骄傲吗？ 那个读过书的袍泽头颅就在他的旁边，他隐约记得那人和他说，虎父无犬子。 自己儿子是猛虎，自己当然不能给儿子丢脸了啊...... 金石相交的声音仍然在沙场上回荡，他那不值钱的鲜血也已流尽。 第二年春，等不到自家男人的妇人迎来了一身红袍满面春风的儿子。 红的如此耀眼。 妇人知道，她的家中，有两位光宗耀祖的男人。